“我怎麽覺得這聲音不太對啊？”奧斯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們過來的時候自然也看到了桃子，和程喬所見不同，他們桃子時，桃子整個人都垮了，如一個壞掉的木偶般癱在地上，要不是大豆眼尖，他們根本不會留意到對方。

奧斯卡和柳齊覺得能從桃子嘴裏聞到什麽，急忙叫停了怪蛇，兩人狂奔過去問他有沒有看到程喬和冥以及大毛。

桃子對他們的質問毫無反應，最後奧斯卡極其敗壞，在他那張好看的臉上揍了一拳，還是沒能讓桃子回神，無奈之下，兩人只好快跑回來，借著怪蛇的力量繼續追蹤。

大毛落水的慘叫已經聽不出他原本的聲音，蛇背上的幾個人不明所以，但心裏都做了最壞的打算。

怪蛇一路狂奔至冥河邊上，那條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的冥河就在眼前，仿佛將這個漫無邊際的空曠世界一分為二，沒人知道河那邊是怎樣的風景，但所有人都清楚，先他們一步下來的那些人，全部都在水裏。

“我下去找他們！”奧斯卡挽起袖子就要跳河，被柳齊和大豆聯手攔住了。

“你們不想救他們嗎？”奧斯卡兩只眼珠子通紅地大聲質問。

柳齊和大豆別過腦袋，沒人回答他。

事實上，他們每個人都想救人，可剛才那聲慘叫已經說明了一切，他們就算拼了自己的小命不要，也不可能把人救回來了。

柳齊的眉頭皺了起來，久久之後又慢慢舒展，兩行清淚在他那張帥氣的臉上慢慢暈開。

之前程喬被言渺重傷的時候，他還沒來得及感到悲傷，就被地獄之門弄來了陰間，後面又發生了那些事，直到和程喬重聚。然而現在，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種並肩作戰的夥伴死亡的痛苦與難過，而這種“死亡”，比死亡本身更讓人驚恐。

大豆也很焦急，然而相比柳齊和奧斯卡，它要更冷靜一些，所以它最先發現老人的表情有些耐人尋味。不同於平時的淡定平和，老人此時有些憂心忡忡，像是在擔心著什麽，可這份擔心之中又夾雜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讓大豆隱約覺得，這老人似乎知道一些他們不曉得的情況。

“老頭兒，都這個時候了，有什麽話你不能說出來嗎？”大豆有點兒豁出去了，它明知道得罪了老人不會有好下場，可現在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它也沒什麽好顧忌了。

再說動物的直覺告訴它，老人並不會因為這事發脾氣。

果然，老人依然是那副好脾氣的樣子，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冥河之上，許久，他悠悠地嘆了口氣。

“有些話我並非故意不說，只是時機未到，現在，也許時機到了吧……”

隨著老人娓娓地訴說，大豆，奧斯卡和柳齊，以及完全狀況外的張煜都聽呆了。

“你們知道，這條河為什麽叫冥河嗎？”老人問著。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他們看來，這條河地處陰間，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冥界，那這裏的河叫冥河不是天經地義的嗎！可連張煜都沒有把這話說出口，因為他們都明白，老人不會問這麽沒意義的問題。

“其實這條河啊，是以它主人的名字命名的，冥河……你們應該猜到是誰了吧。”老人平緩的聲音帶出了令人無法忽視的激動，那雙並不昏黃的老眼裏綻放出驚人的光芒。

幾個人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緊跟著，他們僵住了——冥河，冥……難道是冥？衛冥？

老人微笑著點了點頭：“你們沒有猜錯，他就是這條河的主人，這條冥河，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怎麽可能！”柳齊第一個提出質疑，“冥才多大，他可是小喬父親的半個徒弟，實實在在的普通人，怎麽可能是這條河的主人！”

“普通人，又怎麽會在這陰間不受任何限制呢？”老人的情緒稍稍平靜了些，然而那臉上的笑意卻怎麽都藏不住，“你們幾個都是活人之身，應該能明白陰間對你們的制約吧？”

柳齊和奧斯卡陷入了短暫的沈默，唯有張煜懵懵懂懂地點頭。他是所有人裏唯一不受各種制約的人，可他來到荒蠻之地後依然能夠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恐慌，這種恐慌不是大毛或陌生的環境造成的，而是一股他也說不清來源的壓力，他覺得，這應該就是大家經常說的壓制吧。

柳齊不可置信地擡起頭，問：“你的意思是，冥是活人？”

“當然，他是活人，所以我一直都說，時機未到。”老人再次輕輕地嘆了口氣，說，“我一直以為，這一天還要等上幾十年，誰能想到它來得這麽快。他回到了這裏，回到了冥河……”

老人說，冥的靈魂是這條冥河的主人，沒人說得清是先有的他還是先有的這條河，總之，在最早一批人被發配到荒蠻之地的時候，冥和這條河就已經在這裏了。

空曠的世界，孤獨的少年，一切的一切都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然而能被發配到荒蠻之地的又怎麽會有老實的人呢，那些想要不斷強大自身，想要脫離荒蠻之地的人開始了廝殺和相互吞噬，而冥，似乎成了最沒有威脅的目標，許多人都守在冥河邊上，尋找著一切吃掉冥的可能。

“那些人，全部都被冥河吞噬了。”老人指著前方的河流，表情敬畏而莊重。

“這條河，能吞噬人的靈魂？”奧斯卡問得戰戰兢兢。

老人點頭：“沒錯，這條河能吞噬一切生靈，被它吞掉的人，便是真的死了。”

“死”這個字被老人說得輕松，但大家都明白，這裏的“死”是徹底消失的意思，也就是說，掉進河裏的人，連去第二層被種在土裏的機會都沒有。

柳齊的心又往下沈了沈，忍著滔天的難過，問：“既然冥是這條河的主人，他怎麽會去了陽間，變成了活人？”

“這事，得從幾千年前說起了。”

幾千年前，見識了太多無聊廝殺的冥對荒蠻之地產生了強烈的厭倦，他想要離開這裏，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他生來就在荒蠻之地，沒有離開過這裏，更別說離開陰間去到陽間了。

在漫長的時光中，他收了三個下屬，即便他把他們當朋友看，對方卻把他當作老大，畢竟，他的實力和整條冥河相連，是整個陰間尤其是荒蠻之地最懼怕的力量。

“那三個算是比較正直的，可不管怎樣，能來到荒蠻之地的又哪有簡單的人。”

他們三人的性格和行為更貼近程喬他們認識的老哥，但又比老哥多了三分叛逆，得知冥想離開冥河，三個人一合計，建議冥把荒蠻之地的“天”捅個窟窿出來，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去到正常的陰間地界，再由輪回進入人間。

奧斯卡吞了吞口水，顫巍巍地問：“你別告訴我們，那個長長的通道就是他當年捅出來的？”

若真如此，那當年冥的實力也太可怕了吧！

老人笑著搖了搖頭，“把天捅個窟窿不過是種說法，那條通道本來就存在於那裏，由陰陽輪回而成，與任何人都沒有關系。”

冥沒去外面走動過，但是在冥河邊看了這麽多年的鬧劇，也知道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他清楚地知道荒蠻之地沒多少好人，要是把這些妖魔鬼怪放出去，外面會天下大亂。所以他不敢用暴力的方式離開，便開始尋找其他門路。

“他覺得我們能夠從陰間進入到荒蠻之地，某些看不見的角落一定隱藏著我們不知曉的通道，只要掌握打開通道的方法，他就可以在不破壞荒蠻之地的封閉性的同時，離開這裏了。”

然而三個下屬都是在荒蠻之地生活了上千年的亡魂，不說把這裏轉了個遍也差不多，他們從未見過什麽出口。

冥不死心，自己離開了冥河，開始到處尋找離開的路。

三個下屬遠遠地跟著，把那些沒見過冥的，企圖找機會把人吃掉的麻煩鬼給解決掉。

就這樣，又是幾百年的時光轉瞬即逝，冥終於在那條通道的附近停了下來。雖然眼睛沒有發現異常，他的感覺卻告訴他，一條出路就在他眼前。

“也不知他用什麽辦法，竟然破開了那條通道附近的結界，那條通道，第一次出現在眾人眼前。”

說到這裏，老人的目光逐漸凝重起來，仿佛冥的這個發現，改變了很多事，也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發現通道之後，冥興致勃勃地飛身鉆了進去，卻發現其他人在地面上仰著腦袋眼巴巴地瞅著自己。他問過之後才知道三個下屬根本跳不上來，他們在荒蠻之地也許是強大的存在，卻依舊逃不過這裏對他們的壓制。

沒辦法，冥只好重新跳下來，去附近的樹林砍樹，然後再用樹做成梯子帶著三個人進了通道，然後把梯子燒掉，再恢覆周圍的結界，免得其他鬼魂看到後有樣學樣。

進入通道之後，上行之路卻變成了四個人最大的阻礙。冥身輕如燕動作靈活，可以很輕松地爬上去。其他三個人就非常吃力了，爬幾下就要停下來喘粗氣。

冥有心幫忙，可他一個人實在帶不動三個，沒辦法，他只好來回跑了三趟，才把三個下屬都給送到上面去。這其中花費的時間就更加難以計算了。

等四個人全部離開通道，才有工夫去打量周圍的環境，一看之下，三個下屬傻眼了，這和他們印象中的陰間不太一樣啊？

到處都是顏色艷麗的花朵，這是陰間從未有過的景象。

冥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多漂亮的顏色，還以為這裏就是陽間，興奮了好一會兒。其中一個下屬說陽間的人們喜歡采花送給自己在意的人，冥聽了之後隨手采了一朵，意外發現了連接在花叢下面的骷髏。

四個人圍在一起研究了好一會兒，猜測著這些也許是受刑的亡魂，因而誰都沒有再動那些漂亮的花朵，轉而去找路離開這裏。

程喬他們當初是有人指點方向，加上他們原本就是照著輪回泉眼的對應位置走的，所以相當於按圖索驥，免去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冥和三個下屬卻只能像沒頭蒼蠅似的到處轉悠，光是那座程喬他們走過的山，四個人就來來回回轉了五六次也沒人發現那個能夠通往上面的山洞。

又是幾百年的時間不知不覺流逝，冥終於找到了通向上層陰間的通道，眾人成功回到了能夠輪回的陰間。

除冥外的三個人生前都有修為，所以他們轉世之後有很大機會能夠覺醒，為了幫助第一次去陽間的冥，他們決定跟隨冥一起回到陰間，這樣一來，他們覺醒之後就可以去尋找冥了。天下雖大，但像冥長得如此出眾的人，應該到哪裏都是焦點，他們找起來不會太吃力。

再說了，冥到底是冥河之主，沒準轉世之後根本不會忘卻前塵呢。

打定主意的四個人跳進了輪回，沒有人想到，三個曾經罪惡滔天的下屬成功輪回，而冥卻在泉水裏泡了很久很久，也沒能離開陰間。

四個人跳下去，出來卻只剩下自己，冥很郁悶，他不死心地又跳了兩次，結果還是一樣。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並非正常的魂魄，是沒有辦法通過輪回離開陰間的。

雖然沒能順利進入人間，冥卻很快振作起來，整個陰間比他想象中大得多，他可以先把陰間轉個遍，說不定能找到其他方法離開呢。就好像所有人都認為荒蠻之地只能進不能出，他不還是帶著三個兄弟離開了嗎！

他這一溜達又是數年光景，他的兩個屬下輪回了幾次也沒能在人間找到冥，他們這才意識到，冥也許根本沒有去人間。於是他們再次進入陰間之後便開始到處尋找冥。

“兩個？不是三個嗎？”奧斯卡問。

老人和善的表情消失殆盡，臉上只剩下眾人誰都無法解讀的情緒。好半天，他才緩緩地說：“那個人魂飛魄散了。”

只要不是被冥河吞噬，魂魄就不會真正消失，所以若幹年後，那個魂飛魄散的下屬重新凝聚，卻忘卻了前塵往事，以至於當他的兩個同伴偶然間在輪回泉邊找到他時，他完全認不出對方。

他只記得自己在一片花海中重生，其他的一概不知，他之前的修為也全部消散，變成了個真真正正的普通亡魂。

另兩個下屬猜想那個艷麗如花園般的空間是讓消散亡魂重新凝聚的地方，可到底是魂飛魄散，怎麽可能不付出些代價呢。他們嘗試了各種方法，卻始終沒辦法讓同伴恢覆記憶，更無法勸說對方跟他們去尋找冥，無奈之下只好讓對方進入輪回，去一世世做最普通的人。

剩下的兩個人依然沒有放棄尋找冥，終於在他們狠下心進入通道，回到荒蠻之地後，遇到了重新回到冥河的冥。

他們把同伴魂飛魄散的事講了一遍，可誰都說不清楚同伴在人間遭遇了什麽，那個同伴是他們三個人中實力最強的，又在荒蠻之地流浪了這麽多年，怎麽可能剛回人間就魂飛魄散了呢？

冥也升起了好奇心，同時也有了那麽點兒想要替同伴報仇的心理，他決定再次離開荒蠻之地，去尋找通往人間的通道。

可這一回沒等他們出發，荒蠻之地竟然出現了小幅度的震動，緊跟著，一扇門出現在冥河附近的一座山上，一群根本不屬於荒蠻之地的人沖了進來，開始吞食這裏的亡魂。

要知道荒蠻之地的亡魂大多兇殘，那些人卻比這些窮兇極惡的亡魂更可怕，沒等冥和兩個下屬弄清楚怎麽回事，這些人又悄無聲息消失了，那扇門也不見了。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鬧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冥再厲害，見識方面還是薄弱的，所以他把探究的目光放到了兩個下屬身上，而這兩個人研究了半天，認為那是陽間的某個人動用了某種法器，強行開啟了陽間通往陰間的大門。

只是不曉得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竟然把門開到了陰間最深層的荒蠻之地。

“活人也吞噬鬼魂嗎？”冥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厭棄。他想要離開陰間，離開冥河，就是因為在這裏看了太多相互追逐和吞噬，如果陽間也是同樣的光景，他為什麽要絞盡腦汁離開這裏呢？

兩個下屬急忙解釋，陽間也有戰爭和殺戮，但是和荒蠻之地這種毫無意義的紛爭是完全不同的，相比較於陰間最上層的平淡和日覆一日的一成不變，人間顯然要更有樂趣，也更有探索的空間。

冥這才勉強壓下心頭的煩躁，同時也在等待著下一次大門開啟的時候。既然活人能通過那道門進入陰間，那麽他肯定也可以通過那道門進入陽間。

能夠開啟那道門的人沒有讓他等太久，很快，那道門再次出現，卻變換了位置。冥原本正等在那道門上次出現的位置，發現自己守錯了位置之後，急忙往那邊跑。

經過冥河的時候，他發現這次來的人和上次不太一樣。上次那些人很兇殘，相互之間卻沒什麽爭鬥，一看就知道是一夥的。可這次，來的人之間相互毆鬥，看樣子是兩夥人，只是不曉得他們為什麽要把戰場放到荒蠻之地。

冥一猶豫的工夫，那些不停廝殺的人發現了他，以為他也是這裏游蕩的亡魂，立刻撲了上來，想要將他吞噬。

冥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行為，揚手將人拍飛，然而更多的人卻撲了上來，每雙眼睛裏透露出的都是貪婪的渴望。因為他很強大，吞掉了他能夠獲得更大的法力。

冥有心把這些人全部扔進冥河，又覺得這些帶著骨肉的人會汙染了冥河，冥河裏已經漂了那麽多屍體，血腥的味道刺激得他這個冥河之主直皺眉。

為了躲避這些瘋狗一樣的人，他只好跳進冥河躲避，那些人見他跳了下去，竟然有人不管不顧追了下來，結果可想而知，很快就被水流沖走了。

更多的人放棄了冥，轉而去吃其他的鬼魂，並且和敵對的那夥人相互廝殺。冥躲在水裏看著這一幕，越看心越冷，他覺得，人間也許並不如他期待中那麽美好，他或許應該去河底睡一覺，等他醒了，就不會再想去人間走一遭了。

他正要潛進河底，一個人仰面朝天地砸在水面上，身子還留在河岸上，腦袋卻紮進了水裏。

那雙赤紅的眼睛映進了冥的瞳孔中，他鬼使神差地，分出了一部分神識，鉆進了那個人的身體，保住了那個人即將被冥河吞噬的魂魄。那個人從河裏站了起來，臉上多了一片銀色的紋路。

冥的神識跟著這個人去了陽間，然後悄無聲息地剝離出來，後來幾經輾轉，他進了一具新死的屍體中，成了個“人”。

可也因為他並非全部神識去到陽間，加上陽間的氣場和陰間完全不同，他在陽氣的沖撞下，漸漸模糊了神智，附體之後要花費許多法力來維持肉身不腐敗，又消耗了他大半力氣，最終，他如游魂般從那具屍體中飄了出來，在人間渾渾噩噩地游蕩。

這一游蕩，就是幾千年。

“等一下！”這次是柳齊打斷了老人的訴說，他問，“您剛才說的這段，是不是和程家有關？”

他剛才聽的時候就覺得耳熟，老人所說的那道門，該不會就是當年由程森依靠往生壁開啟的地獄之門吧？而那個把冥部分神識帶到陽間的人，就是程喬的先祖？

老人點了點頭：“你猜得沒錯，他能去往人間，多虧了程家。而他最終能夠變成活人，也是拜程家所賜，而這個幫他轉世輪回的人，你們應該都很熟悉。”

幾個人豎起了耳朵，每個人都在猜測到底是誰幫著冥變成了活人。

“那個人，就是程喬的父親。”老人這話無異於石破天驚，令在場的所有人都呆若木雞，他們沒有想到，這個他們熟悉的人，竟然是素未謀面的程喬父親。

“不對啊，”奧斯卡提出了疑問，“您不是在極陰之地待了幾千年嗎，怎麽會知道小喬的父親做過什麽？”

他這話給其他人提了醒，眾人頓時警覺起來，連最遲鈍的張煜也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

老人笑了笑：“我沒有騙你們，這些年來我一直生活在極陰之地，這些消息，都是一位故人告訴我的。”

“故人？是誰？”柳齊警惕地問。如今程喬和言渺落進冥河九死一生，冥這個曾經的冥河之主也不曉得怎麽樣了，他必須保證剩餘人員的安全。

“你們不會認識他的。”老人搖了搖頭，絲毫不動怒。

幾人交換了個眼神，像是在詢問彼此是相信老人，還是分道揚鑣。

最終，幾個人誰都沒動地方，他們已經無路可走，除了相信老人，聽他繼續說下去，他們別無選擇。

“程喬的父親親自將冥送進了輪回泉水，轉世成了一個普通人，可他畢竟是曾經的冥河之主，再普通又能普通到哪裏去呢！”老人滿懷感慨地說。

冥轉世成人後，一直都能看到游蕩在人間的妖魔鬼怪，其實很多人在幼年時期都看得到，隨著年齡的增長慢慢就看不到了。所以程父第一次見到轉世的冥，除了覺得這個小孩子有點兒眼熟之外，完全沒想到他就是自己當年親自送去輪回的那個游魂。

處理掉那個害死冥父母的鬼魂，程父想要將冥的陰陽眼抹掉，免得這個孩子以後再看到這些東西，想起車禍當日的傷心事。他不止一次嘗試，卻均已失敗告終，程父意識到冥也許並非普通人，冥能看到鬼魂，也不是人們常說的陰陽眼所致。

至此，程父有了點兒模糊的猜測，也許這個身世可憐的孩子，就是當初那個杯子自己送走的人。

程父當然知道游蕩狀態的冥不是普通鬼魂，卻也不曉得他的真實身份，如今轉世後的冥又和自己相遇，程父覺得這也是種緣分，與其一味抹殺孩子想要學習法術除鬼的念頭，還不如適當地教授一些，看看他的天賦，也探探他前世到底是什麽樣的身份。

就這樣，程父成了冥的半個師父，將程家一些適合男孩子修煉，又不需要血脈之力的方法教給冥。冥也沒有讓程父失望，法力突飛猛進，小小年紀就已經隱隱有了高人的風範。

程父欣喜的同時又有些擔心，程家這麽多年來一直遭受著各方勢力的攻擊，冥這個孤兒和他走得太近不僅撈不到好處，反而會被那些不懷好意的人當成狩獵的目標。為了讓冥能安然長大，程父用幻術幫冥“換”了一張臉，從此，冥的真顏只有在他顯露代理審判人身份時才會出現，其餘時間，冥只能以魏明那張平凡的臉在塵世中生活。

程父和程母遇害的前兩天，程父正式將一雙黑色的手套交給冥，這是他當年送那個游魂轉世時，對方送給他的謝禮。如今他既然確定了冥就是當年那個人的轉世，而自己隨時都可能遭遇生命危險，他又不希望年幼的女兒涉及程家這些事，所以他將手套物歸原主，卻不知出於怎樣的心理，沒有將冥前世的種種告知對方。

“他應該是怕冥知道後胡思亂想吧，那時的他，到底還是個年幼的孩子。”老人輕輕地嘆息著，眼裏是滿滿的無奈與辛酸。

“說了這麽多，您在這裏面扮演了這樣的角色？”大豆一針見血，點出了問題的關鍵。

一個會對冥的過往，對程家過往這麽了解的人，應該也曾出現在這段故事之中吧？

“我啊，”老人苦笑兩聲，搖了搖頭，“我的確出現在了這段故事裏，可我退場的太早了。”

奧斯卡瞠目結舌：“您不會就是那個魂飛魄散後什麽都不記得的屬下吧？”

老人讚賞地看看他，挑起了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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